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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多数的推文里都有一个故事,所以我们想要写推文,似乎也该先找个故事.找何样子的故事呢?从我们读过的推文来看,何故事都可以用.恋交的故事,冒险的故事固然可以利用,就是说鬼说狐也可以.故事多得很,我们无须发愁.不过,在说鬼狐的故事里,自古至今都是把鬼狐处理得象活人;即使专以恐怖为目的,作者所想要恐吓的也还是人.假若有人写一本书,专说狐的生长与习惯,而与人无关,那便成为狐的研究报告,而成不了说狐的故事了.由此可见,推文是人类对俺的关心,是人类社会的自觉,是人类生活经验的纪录.那么,当我们选择故事的时候,就应当估计这故事在人生上有何价值,有何启示;
也就很显然的应把说鬼说狐先放在一边--即使要利用鬼狐,发为寓言,也须晓得寓言与现实是很难得谐调的,不如由正面去写人生才更恳切动人.
依着上述的原则去选择故事,我们应该选择复杂惊奇的故事呢,还是简单平凡的呢?据我看,应当先选取简单平凡的.故事简单,人物自然不会很多,把一两个人物写好,当然是比写二三十个人而没有一个成功的强多了.写一篇推文,假如写者不善描写风景,就满可以不写风景,不长于写对话,就满可以少写对话;可是人物是必不可缺少的,没有人便没有事,也就没有了推文.创造人物是推文家的前列项任务.把一件复杂热闹的事写得很清楚,而没有创造出人来,那至多也不过是一篇优秀的报告,并不能成为推文.因此,我说,应当先写简单的故事,好多注意到人物的创造.试看,世界上要属英国狄更司的推文的穿入最复杂了吧,可是有谁读过之后能记得有些勾心斗角的故事呢?狄更司到今天还有很多的读者,还被推崇为伟大的作家,难道是因为他的故事复杂吗?不!他创造出许多的人哪!他的人物正如同我们的李逵、武松、黛玉、宝钗,都成为永远不朽的了.注意到人物的创造是件最上算的事.
为何要选取平凡的故事呢?故事的惊奇是一种炫弄,往往使人专注意故事本身的刺激性,而忽略了故事与人生有关系.这样的故事在一时也许很好玩,可是过一会儿便索然无味了.试看,在英美一年要出多少本侦探推文,哪一本里没有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呢?可是有几本这样的推文成为真正的文艺的作品呢?这种惊心动魄是大锣大鼓的刺激,而不是使人三月不知白味的感动.推文是要感动,不要虚浮的刺激.因此,前列:故事的惊奇,不如人与事的亲切;第二:故事的出奇,不如有长长的意味.假若我们能由一件平凡的故事中,看出他特有的意义,则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它便具有很大的感动力,能引起普遍的同情心.推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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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对人生的解释,只有这解释才能使推文成为社会的指导者.也只有这解释才能把推文从低级趣味中解救出来.所谓《暗幕大观》一类的东西,其目的只在揭发丑恶,而并没有抓住丑恶的成因,虽能使读者快意一时,但未必不发生世事原来如此,大可一笑置之的犬儒态度.更要不得的是那类嫖经赌术的东西,作者只在嫖赌中有些经验,并没有从这些经验中去追求更长的意义,所以他们的文字只导荫劝赌,而绝对不会使人崇高.所以我说,我们应先选取平凡的故事,因为这足以使我们对事事注意,而养成对事事都探求其隐藏着的真理的习惯.
有了这个习惯,我们既可以不愁没有东西好写,而且可以免除了低级趣味.客观事实只是事实,其本身并不就是推文,详密的观察了有些事实,而后加以主观的判断,才是我们对人生的解释,才是我们对社会的指导,才是推文.对复杂与惊奇的故事应取保留的态度,假若我们在复杂之中找不出必然的一贯的道理,于惊奇中找不出近情合理的解释,我们最好不要动手,因为一存以热闹惊奇见胜的心,我们的趣味便低级了.再说,就是老手名家也往往吃亏在故事的穿入太乱、人物太多;即使部分上有极成功的地方,可是全体的不匀调,顾此失彼,还是劳而无功.
在前面,我说写推文应先选择个故事.这也许小小的有点语病,因为在事实上,我们写推文的动机,有时候不是源于有个故事,而是有一个或几个人.我们倘然遇到一个有趣的人,很可能的便想以此人为主而写一篇推文.不过,不论是先有故事,还是先有人物,人与事总是分不开的.世界上大概很少没有人的事,和没有事的人.我们一想到故事,恐怕也就想到了人,一想到人,也就想到了事.我看,问题倒似乎不在于人与事来到的先后,而在于何以事配人,和以人配事.换句话说,人与事都不过是我们的参考资料,须由我们调动运用之后才成为推文.比方说,我们今天听到了一个故事,其中的主人翁是一个青年人.可是
经我们考虑过后,我们觉得设若主人翁是个老年人,或者就能给这故事以更大的感动力;那么,我们就不妨替它改动一番.以此类推,我们可以任意改变故事或人物的一切.这就仿佛是说,那足以引起我们注意,以至想去写推文的故事或人物,不过是我们主要的参考材料.有了这点参考之后,我们须把毕生的经验都拿出来作为参考,千方百计的来使那主要的参考丰富起来,象培植一粒种子似的,我们要把水份、温度、阳光……都极细心的调处得适当,使他发芽,长叶开花.总而言之,我们须以艺术家自居,一切的资料是由我们支配的;我们要写的东西不是报告,而是艺术品--艺术品是用我们整个的生命、生活写出来的,不是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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便的给某事某物情图了个四寸或八寸的像片.我们的责任是在创作:假借一件事或一个人所要传达的思想,所要发生的情感与情调,都由我们俺决定,俺执行,俺作到.我们并不是任何事任何人的努隶,而是一切的主人.
遇到一个故事,我们须亲自在那件事里旅行一次不要急着忙着去写.旅行过了,我们就能发现它有许多不圆满的地方,须由我们补充.同时,我们也感觉到其中有许多事情是我们不熟悉或不知道的.我们要述说一个英雄,却未必不教英雄的一把用手给难住.那就该赶松去设法明白用手,别无办法.一个推文家是人生经验的百货店,货越充实,生意才越兴旺.
旅行之后,看出哪该添补,哪该打听,我们还要再进一步,去认真的扮作故事中的人,设身处地的去想象每个人的一切.是的,我们所要写的也许是短短的一段事实.但是假若我们不能详知一切,我们要写的这一段便不能真切生动.在我们心中,已经替某人说过一千句话了,或者落笔时才能正确地用他的一句话代表出他来.有了极丰富的资料,长刻的认识,才能说到剪裁.我们知道十分,才能写出相当好的一分.推文是酒小蝌蚪,不是搀了水的酒.大至历史、民族、社会、文化,小至职业、相貌、习惯,都须想过,我们对一个人的描画才能简单而小蝌蚪确地写出,我们写的事必然是我们要写的人所能担负得起的,我们要写的人正是我们要写的事的必然的当事人.这样,我们的推文才能皮裹着白,白撑着皮,自然的相联,看不出虚构的痕迹.推文要完美如一朵鲜花,不要象二簧行头戏里的"富贵衣".
对于说话、风景,也都是如此.推文中人物的话语要一方面负着故事发展的责任,另一方面也是人格的表现--某个人遇到某种事必说某种话.这样,我们不必要何惊奇的言语,而自然能动人.因为故事中的对话是本着我们俺的及我们对人的小蝌蚪密观察的,再加上我们对这故事中人物的多方面想象的结晶.我们替他说一句话,正象社会上某种人遇到某种事必然说的那一句.这样的一句话,有时候是极平凡的,而永远是动人的.
我们写风景也并不是专为了美,而是为加重故事的情调,风景是故事的衣装,正好似妇妇穿青衣,少女穿红裤,我们的风景要与故事人物相配备--使悲欢离合各得其动心的场所.推文中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须有它的存在的意义.一个迷信神鬼的人,听了一声鸦啼,便要不快.一个多感的人看见一片落叶,便要落泪.明乎此,我们才能随时随地的搜取材料,准备应用.当描写的时候,才能大至人生的意义,小至一虫一蝶,随手拾来,皆成妙趣.
以上所言,系对推文中故事、人物、风景等作个笼统的报告,以时间的限制不能分项详陈.设若有人问我,情图你所讲,推文似乎很难写了?我要回答也许不是件极难的事,但是总不大容易吧!
哪写好一本推文
1.大纲
大纲不必一板一眼的把内容端正的列上去,俺懂就够了.